南非：数学教育的复杂分歧

尼克·多尔（Nick Dall）

南非开普敦记者

最新的2019年国际数学和科学趋势研究（TIMMS）证实了当地人几十年来心知肚明的一件事——南非中小学生的数学很差。小学阶段，南非学生的分数在64个国家中排名倒数第三。到了高中，情况也没有好转，南非九年级学生的得分在39个国家中排名倒数第二。此外，南非职业会计师协会（大约翰内斯堡，米德兰）的数据显示，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高中毕业班学生学习数学，而他们之中又只有一半的人通过了数学考试。

距离开普敦约50千米的斯泰伦博斯大学的著名教授乔纳森·詹森（Jonathan Jansen）说，要了解这个问题，首先要了解南非的历史。在种族隔离期间，1953年的《班图人教育法》（Bantu Education Act）导致有色人种接受教育不足。1958至1966年任南非总理的亨德里克·维沃尔德（Hendrik Verwoerd）有一段臭名昭著的言论，他说：“假如不能学以致用，教班图儿童学数学有什么用呢？这种做法很荒唐。教育对人的培养，必须与受教育者的生活实际以及所处的社会阶层相称。

尽管相关政策早已随着种族隔离的结束而被废止，将近70年后的今天，南非教育体系却仍然带有《班图人教育法》留下的污点。那些过去只有黑人学生就读的学校，孩子们的数学成绩依然很糟糕；而在以前只招收白人的学校，孩子们的成绩与欧美同龄人不相上下。詹森认为，承认这个歧视遗留问题固然很重要，但国家不应因此而受挫。他解释说：“南部非洲的所有国家在历史上都有过类似的经历，但就数学成绩而言，我们是这一地区迄今为止表现最差的。

南非学生数学成绩不佳的原因之一是缺乏合格的教师。恶劣的工作条件让教师这个职业成为了许多毕业生迫不得已的最后选择。为解决缺少合格教师的问题，有关机构为大学毕业生开设了为期一年的师范培训课程。雅克·维斯特（Jacques Verster）博士开展的定性个案研究，重点分析了南非一所理工大学开设的此类毕业后阶段课程，结果发现相关课程越来越受欢迎（例如在2014至2015年，学生人数倍增），这让大学有些应接不暇，而各方却已经提出要求，希望大学能够做到“多快好省”。

此外，学生与讲师之间极少互动（相关课程主要由兼职讲师在晚上授课），这意味着许多师范生在为期一年的课程结束时依然无所适从。不过维斯特认为，最大的问题在于课程缺乏与其接续的职业发展规划，他说： “我们让学生毕业，然后任由他们独自闯荡。”

由此造成的结果是，数学教师的整体水平普遍偏低。南非职业会计师协会的标准执行专员费丝·恩温雅（Faith Ngwenya）在评估中一针见血地指出：“教这门课的老师并不愿意来给学生上课，他们教给学生的解决方案连他们自己都解释不清。”

詹森教授认为，教师培训还不是唯一的问题。和其他资深同事一样，他担心的是各方近年来忽视了基础阶段（5至9 岁学生）的数学教育，而将重点放在提高十二年级学生的成绩上——具体表现为开设了一门叫作“数学素养”的课程，这无疑是为了省事。詹森解释说，与此恰恰相反，学生在最初几年里接受的教育才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学习数学时，你所有的进步都要以先前获得的知识为基础”。

种族隔离的遗留问题无法轻易解决，但专家们不会轻言放弃。恩温雅解释说，此事利害攸关，数学可以培养学生的认知技能，这是21世纪学习的一部分。除了计算，这些认知技能还包括批判性思维、沟通、协作和创造性能力。詹森完全同意这一点，并补充说：“数学不是摆弄数字，而是要让学生学会解释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这不仅关乎技能，还涉及态度。若学生习惯了不断失败，最终他们就会放弃。”詹森认为，现在应该打破这种失败的循环。

现在就采取行动将有助于防止这种情况反复出现并影响到下一代。詹森强调说：“这个问题是可以解决的，假如我们在基础阶段着力加强识字和算术教育，到了十二年级，学生的成绩自然会提高。”

全国各地的大学教育院系已经在尽力与条件落后的中小学合作，改进其数学课程。但要全面覆盖26000 所公立学校，唯一的办法是国家层面的参与。詹森认为：“这是可行的，纳米比亚在20世纪90年代就采取了这样的做法，他们的资源比我们少得多……南非有 26 所极好的大学，其中7所已是世界一流，难道还不足以解决这个问题吗？”

当被问及解决方案时，他的回答简明有力：“首先，我们需要制定计划；其次，将教师作为这项计划的核心。”